文|王珺
在浙江省肿瘤医院台州院区（台州市肿瘤医院）的住院部，电梯门缓缓打开，我迈出电梯，还未走到科室，一阵悠扬的戏曲声便如约而至，飘荡在走廊里。这是张国栋爷爷（化名）又来「报到」了，铁定是他在播放着他那台老旧的播放器。
在肿瘤科的病房里，大多是需要静养的患者，戏曲声一响，原本安静的环境被打破，总会有人皱起眉头，也会有人无奈地叹气。我陷入了沉思：我该怎么跟爷爷说比较好呢？
七旬的张爷爷总爱把播放器称作「老伙计」，那台边角磨得发白的机器总被他仔细擦拭着搁在床头。护士站的同事们都知道，只要戏曲声一起，张爷爷布满皱纹的眼角就会泛起涟漪般的笑纹，枯瘦的手指在床沿轻叩出细密的节奏，可这悠扬的调子有时也会惊扰病房的宁静。
在一个安静的午后，我看到张爷爷正开心地听着戏曲，音量较大。我走过去，轻声说：「爷爷，您这戏曲真好听，我听着都忍不住想跟着哼几句了。」 接着，我用温和的语气说：「不过，我听其他病友说，这戏曲声有时候会让他们觉得有点吵，影响休息。这其实不是您的问题，而是『戏曲声音太大』这个问题在作怪。」
爷爷抬头看了我一眼，虽不是很情愿，但也稍微调低了音量。我望着老人摩挲播放器的样子，突然想起叙事护理有个「物件叙事」，每个旧物都是故事的容器。我开始重新思考这个问题，戏曲声在别人眼中是「噪声」，但在爷爷心中，却是生命的一部分。我意识到，问题的关键不单单只是音量的问题，而在于如何平衡爷爷的需求。
我决定先和爷爷聊聊，了解他为什么这么喜欢听戏曲。我坐在爷爷的床边，轻声问道：「爷爷，您为什么这么喜欢听戏曲呢？」
爷爷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他缓缓地说：「戏曲是我年轻时的爱好，那时候生活虽然艰苦，但只要有戏曲相伴，就觉得日子有了盼头。现在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住进了医院，戏曲就成了我唯一的慰藉。」
我静静地听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原来，戏曲对爷爷来说，不仅仅是一种娱乐，更是一种情感的寄托，是他与过去岁月的连接。
爷爷抬起头，无奈地说：「我这个『老伙计』老闹脾气了，这个电池已经不好用了，我修了好几次，还是不行。我一天不听戏曲就难受。」爷爷不由得叹气。
我回应道：「爷爷，您看，戏曲对您来说，就像一位老朋友，它陪伴您度过了艰难的岁月，也给您带来了快乐。它不仅仅是一段声音，而是您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老伙计』闹脾气，可能是他也想要休息。我们可以在下午茶时间，把音量调到适中，大家一起欣赏戏曲。到了大家休息的时候，就把播放器音量调低或者关闭，同样您和您的『老伙计』也可以借此时间休息休息。」爷爷听完，握住我的手，微笑地点点头。
隔了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我巡视病房，发现爷爷正和一位病友奶奶讲着戏曲里的故事。我顺势走近看着爷爷奶奶，指了指时钟，放低音量地说：「时间不早咯，我们要休息咯，我们的『老伙计』要休息啦！」爷爷秒懂，连声说道：「好，好！」
从那以后，病房里的氛围变得和谐了许多。爷爷不再把音量调得很大，而是在合适的时候和大家分享戏曲的故事。有一天，我似乎隐约听到了戏曲的声音，我努力寻找声音的方向，还是那个熟悉的老旧播放器。我慢慢走到床头，爷爷看到我，微笑着说：「我想听，我就小声一点，等会他们有时间，我再和他们一起好好听。」
晨光初露时，病房飘着若有若无的戏曲声，像春日檐角将化未化的冰凌，清亮却不刺耳，每到下午茶时间就轻轻吐出几段旋律，像汩汩流动的温泉，滋养着病友们的时光。在生命与疾病交织的战场，叙事护理从来不是单方面的疗愈，是在一次次的交流和互动中，搭建起一座叙事人文的桥梁，更是展现叙事护理在医疗中的独特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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