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台肿那一年，我十八岁。
刚工作的时候，我在静君老师的带领下，认真、细致地学习着。那时的我真的是非常小心翼翼，生怕遗漏了什么、做错了什么。
面对来来往往的患者，我每天做着巡视病房、输液、插胃管、导尿、写交班、对医嘱等护理工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这些年，随着医院的发展，对医务人员的要求也越来越高，工作节奏也变得越来越快。我们护理的工作，也随着医院内涵建设逐步走向规范化、制度化。我也从一个青涩的小护士成长为外三科的护士长，走上了管理岗位。
看着病区的患者一个一个出院，有康复的，也有离世的，有开心的、有悲忧的。生命的各种形态在展现着脆弱与顽强，而我每天在平凡地工作着。如果说在记忆里有哪些事是值得去回忆，那么在我的印象中具有分量的就是 2 名特别的患者，其中一名钟姓患者，我习惯叫他钟。
2 年前，初次见钟的时候，由于身材魁梧，他整个人显得很精神。59 岁的钟，已行喉癌术 5 年多，因颜面部及颈部肿胀 1 月余入院，刚来时总是眉头紧锁。有些护士们回忆，感觉他不太喜欢我们似的。他的妻子也曾表示他的丈夫脾气暴躁。
渐渐地，与我们医护人员接触多了，钟的笑容开始越来越多了、也越来越灿烂了。就像护士所描述的，他的笑很萌，能把人的心给融化掉。慢慢地，他与医护人员们的心也越来越靠近。每次治疗后，钟总是抱以一笑。在查房时，时不时给你敬礼。虽然因为病情喉咙发不出声音，但钟的手势证明了他对我们的认可。
钟的妻子，脸上始终带着慈祥的面容。钟刚生病的时候，她一边做生意，一边照顾钟。在钟病情加重后，她就放下了生意，一心一意地照顾着钟，日日夜夜地忙前忙后。漱口、喂食、擦身，一天下来不知要重复多少次，尽管钟的情况越来越差，但精心护理后钟总是很干净、很整洁。医护人员曾劝她：「叫家人帮你替一下吧，你也回家睡个好觉。」她总是说：「家里人都忙，我行的。」
确实，她很能干，也全身心地照顾着钟。隔壁床患者的陪护是换了一个又一个，还经常抱怨说：「哎，照顾个病人真是累死了」。也许是累，但跟钟的妻子所承担的脏和累，他们根本不值一提。我们医护人员也从来没见钟的妻子唉声叹气过。很是羡慕钟有个好妻子，能够不离不弃，能够坦然接受一天不如一天的病情变化所带来的精神冲击。
在钟 60 周岁生日来临之际，本计划给他过个生日，当说出这个计划时科室人员一拍即合。无奈生日前一晚，钟突然出现了大出血，经止血、输液等治疗，生命倒是无忧了，但还是错过了我们的心意，留下了一点遗憾。
之后的住院期间，钟的心电监护上各项指标出现不正常的数值，嘴唇开始紫绀，血氧饱和度开始下降。有一天，家属要求出院。回家那天，钟的妻子和女儿一直跟我们道谢。
人世间，有些情感是互通的，夜深人静时，眼泪哗哗不自觉地流。过了些天，我小心地拨打了钟家属的电话。在一些安慰后，她告诉我会好好地活下去，电话那头也传来了孩子稚嫩的笑声。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经常习惯性地走向钟原来住的病房，明明知道他已经走了，但心里仍是有着无比的怀念和失落感。有时候跟科里的同事提起，总觉得钟还在身边，难以忘怀。有人说医护人员整天都是在帮患者和死亡作斗争，生与死的迁变，离别的伤痛，我们阅历了无数次，心理承受能力应该比常人要强大。可是一想起钟及他的家属，内心还是久久不能平静，甚至眼眶里会有一丝丝的湿润在涌动着。
生命有时候脆弱而无奈，但更多的是要看到希望，只要有一缕希望，我们医护人员绝不放弃。
还有一位让我印象深刻的患者，是因腹痛伴呕血 5 小时入院的，原来就有结肠恶性肿瘤、中度贫血及血小板减少等病史。入院时，患者由于呕血面色苍白，最大的一次出血量达到 1000 ml，血压一直处于下降不升状态。经过了数次的抢救, 我们的衣服沾满了血渍，医生也对患者家属下达了病危通知书。然而当医生提出手术治疗方案时，医生也对患者家属下达了病危通知书，而他的家属一直不敢做决定。
当患者妻子趴在丈夫的身上哭泣时，我们把她叫到走廊，小心地安抚她说：「他现在神志清楚，你的哭，无疑是给他传递某些不好的信息。他本身就已倍受煎熬，需要我们的帮助和鼓励，什么治疗合适他就马上做，来不得半点犹豫，你认真考虑医生的治疗方案，不然你丈夫活在世上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他真的撑不住了。」
满是泪花的患者妻子，和我们对视着、认真地听着。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听明白了，她跟我说了声：「我明白了。」就回到病床前紧紧地握住丈夫的手，告诉他一定要坚持住，之后起身去说服家里的其他人。
一切如医生的治疗初衷，手术后这名患者成功止血并康复了。我们科为这名患者付出了很多。我们也都习惯了，因为这是我们的职责。这样的经历也让我觉得医学越来越有深度，也越来越来有温度。当把一个个生命从死亡边缘拉回来时，我很开心，也体会到价值所在。
作者简介
管霄红，外三科护士长、主管护师，2000 年 9 月入职，先后在骨伤科、ICU、外一、外二、外三上班，先后担任过普外科副护士长、城北分院护理部主任、外三科护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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