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广州复大肿瘤医院院长牛立志

医疗不是个人的英雄主义

——专访广州复大肿瘤医院院长牛立志

中国的医院，在自身发展方面，往往需要更多的应付生存、医改、病人，反而缺乏对自己未来的明确考虑。对此，我们需要有一个机会来进行宏观的讨论。

在丁香园主办的 2017 中国医院发展大会会后，广州复大肿瘤医院牛立志院长，和记者分享了他对中国私立医院发展的一些见解。

谈医院发展：民营医院要抓住机遇

中国的公立医院非常强大，公立医院医生的努力和付出，跟全世界的医生比起来都是做得比较好的。但在某种程度上，我们医院之间的发展并不平衡。中国的顶级医院可以跟世界水平接轨，但是普通医院，尤其是基层医院的水平却跟不上。怎么样才能真正把中国的基层医院以及民营医院发展起来，是一个急需解决的问题。

尽管民营医院在中国的发展还面临着很大的困境，但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的：

一方面，民营医院的生存发展，可以在目前公立医院做得不够好的方面进行补充。目前公立医院的哪些方面做得不够好？一方面因为公立医院人满为患，在某些方面的服务可能差强人意。比如说妇科、整形、皮肤等科室，这些方面对技术的要求不高，但对服务的要求很高。

另一方面，我们国家的医院发展到现在，还缺乏有世界级影响力的医院。因此，或许在某些方面，私立医院能够以此为突破口，能对世界上最先进的技术进行第一时间地同步引进，或者实现技术上的超越。目前从这个方面来看，民营医院投资者的动机或者实力还很有限，毕竟他们依然把经济效益作为首要考虑因素。

民营医院的立身之本，一定是基于优质的服务，或者高端的技术，否则很难从竞争中脱颖而出。

谈人才：医疗不是个人的英雄主义

从现状来看，我国医生的个人品牌依然很大程度上依托于他们所在医院的整体品牌，这也成为人才很难从公立医院流动出来的原因。

这种现象无可厚非，毕竟医疗不是靠个人的英雄主义，个人的影响力一定要依托于大平台，只有这样才能获得足够的物质、技术等方面的支持。

从医院的角度来说，如果想要吸引人才，首先要有一定的规模。医院要有能力给医生提供发展的平台，帮助他们成长。假如医院不能提供这样的机会，医生的手术、研究很少，技术水平反而会下降。

另一方面，如果说医院能预估到发展的趋势，比如现在国际上有新的技术出来，若先于业内其他人引进，可能就会成为业界的先驱，从而也能给医生提供更多的机会。

医院吸引人才，首先是要帮助人才事业上的成长。很多医院一开始通过高薪吸引医生，但之后没有给他们提供充分的成长空间以及平台，待遇也就变得并不是那么有吸引力。

能够选择成为医生的人，一定也不会仅仅只想要金钱上的利益。医院和医生，需要共同创造一个事业，帮助了病人，也就是帮助了医院、帮助了自己。

医院管理者：投入决定回报

还有一种声音是说院长需要去专业化，在考察美国等地的做法之后，我觉得这种方法某种程度上是有好处的。

不同的医院发展、不同的医院特点需要不同的管理模式。假如说从经济收益、投资、或者以服务为主的医疗方面，那么一个精通管理学的管理者无疑能够起到很大的作用，毕竟他对市场的运作、财务更新、医院运营方面有专业的技能。

但是如果说以技术为主的医院，从长远发展来看，专家、专业化的人才应该起更大的作用。长远考虑，技术是这类医院发展的核心，其他的服务是容易改善、改变的，而技术作为医院的核心竞争力，需要一代代人共同的努力。

这对于民营医院的管理层也是一个挑战。同样的资本，可以投入到不同的方面，比如可以改善设施、可以作为营销、也可以作为技术的投入，或者人才的培养、学科的建设。不同方向的投入，会从根本上影响医院的发展方向。

谈专科医院乱象：诚实的宣传才会带来正面反馈

目前的中国，不能忽略的一个现象是：很多民营医院是以广告或者欺骗市场行为来运作的，并没有给患者诚实、真实的医疗。这也就是常遭到诟病的「莆田系」医院。这种现象已经造成了大家对专科医院、民营医院极大不信任的恶劣影响。

医院当然需要宣传，但是要宣传恰当的东西，不能过分。

解决这些问题的钥匙是诚实。作为医生，要诚实地对待医术，要如实地告诉病人，做不到也如实告诉他，不能过大夸大自己的技术。

作为医院，院方的医疗行为必须是科学的、正确的。毕竟医生的口碑不是一天积累起来的。另外，当然也应该着眼于提高医院本身的技术、服务水平等软实力。

先自己真正做好，再对自己进行诚实的宣传，才会形成正反馈的结果。

谈发展：一个模范的专科医院应该是……

作为一家医院， 首先需要规范的运营、规范的纳税，让政府认可你，所以我们得到了政府的很多支持，包括政策、经费上，我们是唯一一家广州省卫生厅直管的非公立医院，这是我们赢得政府的信任和支持的结果。

另外，我们注重学术，做科研，申请科研基金，发表 SCI 和中文科研论文，参加很多国内外学术会议，进行同行之间的学习交流，应邀做大会发言，介绍我们的研究成果，这些都赢得了医生和患者的认可。有一些国内大医院没有引进 FDA 批准的新技术，我们优先引进，这样病人就不用去外国看病了。最后就是口碑，病人带病人、医生推荐病人。

中国每家医院都在提倡以病人为中心，实际上目前中国的医疗体制和现状，很少看到完全意义的真正以病人为中心的运作模式，往往是以权利为中心。

谈学术：民营医院需要进入学术圈的核心

实际上，很多民营医院做科研，依然停留在学术圈里相对边缘的状态。因为中国大医院做了很多的学术研究，而民营医院渴望能进入这个圈子，跟他们有更多交流。

做科研不仅能帮助医院的发展，科研更是获得业界认可的一个重要窗口。因为，医生对你的判断比普通老百姓更准确，有一流的科研成果，才更能赢得业界的尊重。我们医院在这方面也做了很多投入，但比起梅奥这样的私立医院，道路还是漫长的，不过我相信中国的梅奥一定会出现，只是时间和谁的问题。

虽然中国很大，病人资源多，但是医学领域中的资源、资金、技术、研究方向等，往往是聚集在少数大医院的大专家手里，各自为战，多中心合作团体作战的精神还有待提高。现在中国医学和医生在国际上的影响越来越大，就是需要通过不断的科研和交流实现。

未来的学术圈，要是有多一些的研究型学术型民营医院，研究成果在国际上发出多一些声音，中国学术一定能取得更好的发展，中国一定能成为医疗强国。

作者：邸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