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冬日暖阳的午后，你冲到楼下咖啡店，要了一杯加冰的美式。一口下去，本来该是「灵魂复活」的清凉，结果先醒的是——牙。一阵像电流一样的锐痛，从那颗有小黑点的牙齿钻出来，直冲太阳穴，你下意识捂住嘴，只能在心里嘀咕一句：「这牙怎么越来越敏感了……」
牙医的话你不是没听过：「这是牙釉质受损了，再这么折腾，迟早要补牙，严重的还得做冠。」你也大概知道：牙釉质一旦坏了，就「不可逆」——磨掉、酸蚀、蛀穿，就像瓷杯摔碎，不会自己长回来。
坏消息是，这句话现在依然成立。好消息是，有科学家正试图改写这个「不可逆」。2025 年，英国诺丁汉大学团队在《Nature》上发表的一项研究格外抓人眼球：不是再抹一层「假釉质」，而是让牙齿表面重新长出一层「类天然」牙釉质涂层。
听上去有点玄？先把这层「盔甲」看清楚。
牙釉质：
全身最硬、却最难修的「盔甲」
把牙齿想象成一栋小楼，最外面那层亮白的，就是牙釉质。
它有几个夸张的设定：
●是全身最硬的组织，比骨头还要硬好几倍；
●每天承受几千次咬合冲击（最高接近一个成年人的体重）；
●还要挡下可乐、果汁、细菌制造的一波波「酸雨」，保护里面更脆弱的牙本质和牙髓。
但牙釉质几乎不会自己修复。成釉细胞这批「造牙工人」，只在牙齿发育期上班；等牙长好，工人集体下岗，连工厂都拆了。
所以成年后，你再磕掉一块釉质、让酸饮料慢慢磨薄，身体已经没有「原装维修队」，只能靠含氟牙膏、涂氟这些小打补丁，提高一点抗酸能力，谈不上「重建」。这也是为什么牙医总在念叨：刷牙要温柔但到位，少喝碳酸和强酸饮料，牙齿酸软、敏感要尽早就诊。
因为一旦伤到釉质深层，后面能做的，基本都是人造修复，而不是让它真的再长出来。
一层透明凝胶
如何长出一块新的牙釉质？
从材料科学的角度看，传统的补牙和做冠，再精细也有一个绕不过去的限制：本质上都是用人造材料补一块上去，而不是让牙齿自己在原位长出新的釉质。于是，科学家开始琢磨一个更大胆的问题：能不能在已经长好的牙齿外面，再「搭建」一次接近天然发育环境，让釉质重新长一层出来？
一支以弹性蛋白样重组体（ELRs）为核心材料的研究团队，交出了一份颇为亮眼的答案：
牙釉质
超精细「晶体草坪」
天然牙釉质并不是一整块死板的壳，而是：无数根纳米级的磷灰石晶体「草」，紧密、有序地竖着排成「草坪状」棱柱结构。
正是这种排列整齐的「晶体草坪」，让牙釉质又硬又抗压，还能挺住冷热刺激而不轻易崩裂。想要重建它，不仅要「长草」，还要长得整齐、有方向感。
ELR 凝胶
专为牙釉质定制的「营养土」
研究团队选用的主角，是一类叫弹性蛋白样重组体（ELRs）的材料。可以把它理解为可编程的蛋白质「乐高」：
在含钙的环境中，配合干燥和交联处理，ELR 分子会自组装成一层带纤维网络的薄胶状涂层，就像一块紧贴牙面的「营养土」；纤维上带着能「抓住」钙、磷离子的位点，能把这些「造牙原料」稳稳拉到牙面附近。
研究团队就用这种 ELR 做了一个仿生「超分子基质」—— 实际看上去就是一层非常薄的透明凝胶涂层。
在牙面涂上一层含 ELR 的蛋白质凝胶后
先形成无定形钙磷层
随后逐渐转变为排列有序的磷灰石纳米晶
实验室里的
种牙釉质四步走
在体外牙齿实验中，大致流程是这样：
1）打理地基：选取被酸蚀、表面坑洼的牙齿切片，清洁表面，排除污渍和菌斑干扰。
2）铺营养土：在受损区域涂上一层含 ELR 的蛋白质凝胶，就像在坑洼地上铺一层薄薄的种植基质。
3）给足水肥：将牙片浸在含钙、磷离子的溶液里，这些离子在基质的「牵引」和「限位」下，慢慢长成纳米级磷灰石晶体。
4）等草坪长齐：经过几天矿化，显微镜下可以看到，原本坑坑洼洼的地方，重新铺上了一层结构清晰、方向一致的「晶体草坪」。
测试结果也不错：
1）形态上：再生层的晶体尺寸、排列方向，与天然牙釉质非常接近；
2）力学性能上：硬度、弹性模量恢复到接近天然牙釉质的水平，有的条件下耐磨性甚至更好；
3）功能上：明显提升了受损牙面的抗酸、抗磨损能力。
再矿化牙釉质的硬度、摩擦系数和耐磨性能
与天然牙釉质相近
简单说，它不是给牙齿涂一层保护膜，而是通过再矿化，让受损牙面多出一层更接近天然牙釉质的硬质覆盖层。
再生牙釉质：
现在能做什么，还做不到什么？
说到这儿，很容易脑补出一幅画面：「以后蛀牙了，抹点凝胶，躺着等牙自己长回来？」这里得冷静一下。
目前的实验结果，更接近于：在肉眼难以分辨的十微米级薄层里，在已有牙体表面，长出一层结构、性能接近天然牙釉质的「再生层」。
从目前的实验结果和作者的设想来看，它未来有望优先受益于：酸蚀导致的表面变软、变粗糙；早期磨耗、小面积敏感暴露；做补牙、贴面之前，先「垫」一层更硬更稳的基底。
现阶段，这项技术还主要停留在体外牙齿实验阶段，还需要大量动物实验、早期临床试验去验证。「蛀牙有救了」现在说为时尚早，但「我们看见了一条靠谱的新路」，并不夸张。
教科书铁律
正在被一点点改写
回到那一口冰咖啡。很多年里，我们都被告知：牙釉质坏了，就是「终身带伤」，补牙、做冠、种牙，只能尽量把损失降到最低。
基于 ELR 的牙釉质再矿化研究，则提供了另一种想象：在已经受伤的牙面上，尽可能重建一层更接近天然的「再生盔甲」。
在「不可逆」的共识与「可挽回」的新希望之间，一条原本画死的界线，正被新研究缓慢改写。也许在未来某一天，当你因为牙齿敏感去看牙时，医生会说：「这块釉质，我们可以试着帮你长回来一点。」
而现在每一次认真刷牙、少喝一口酸饮料，都是在给那一天多留一点被科学「挽回」的余地。
参考文献
Hasan, A., Chuvilin, A., Van Teijlingen, A. et al. Biomimetic supramolecular protein matrix restores structure and properties of human dental enamel. Nat Commun 16, 9434 (2025). https://doi.org/10.1038/s41467-025-64982-y
注：本文仅作健康科普，不用于任何商业广告目的，且不提供诊疗建议，也不能替代医院的检查和治疗。如有相关疾病，请及时去正规医疗机构就诊，谨遵医嘱。
责任编辑：李睿明
好文章，需要你的鼓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