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王利平从医的第 20 个年头，她是一名肿瘤科医生，每天都在和生死边缘的癌症患者打交道。
在肿瘤科呆了这么久，她发现，医生与患者之间的距离，原来可以很近也可以很远。
与其去治病，不如旅游
这还是在王利平没来到深圳之前遇到的一个患者。50 岁的钟叔（化名）知道自己得胃癌时已经是晚期了，「癌症」+「晚期」。
后来到南方科技大学医院接受治疗，钟叔听王利平的建议，在那里接受了化疗等抗肿瘤治疗，肿瘤得到了控制，病情足足缓解了两年多。这两年，钟叔踏上他曾经计划好的路程，去了云南，逛过东北，走过香港和台湾的大街小巷，还有很多个之前没去过的地方。
「癌症晚期病情的进展非常快，而病情给患者身体带来的痛苦是我们不能想象的。患者想用这样的身体去好好玩、好好吃，可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王利平认真地说，「但在接受治疗之后，病情得到控制，再想去做、去玩，就轻松很多了。这也是现在推崇带瘤生存的原因。」
什么是「带瘤生存」
大多数人认为，发现肿瘤之后只有手术彻底切除，或者放、化疗彻底将癌细胞杀死，患者才能康复。但事实并非全部如此。
超出患者身体负荷的治疗，不仅不能治疗疾病，还会在增加患者痛苦的同时，加速病情的恶化。因此，「带瘤生存」的观点逐渐被更多人接受。
所谓的「带瘤生存」，是指患者经过有效的抗肿瘤治疗后，肿瘤局部缩小或不再增长，癌细胞不再扩散，症状基本消失，病情稳定，患者基本恢复生病前的生活状态，长期与肿瘤「和谐相处」。
带瘤生存时间有长有短，有的人 3 个月，有的人 3 年，有的人 5 年，有的人甚至能带瘤生存一辈子。带瘤生存超过 5 年的患者，可以说就达到临床治愈了。
治疗的犹豫
有一个患者，王利平印象很深刻。去年，王利平刚来到南方科技大学医院的时候，一位前列腺癌老年患者和他儿子来肿瘤科门诊就诊。
当时，患者在其他医院做的肝脏彩超提示肝脏转移，前列腺癌相关肿瘤标志物正常。王利平就给他做了癌胚抗原甲胎蛋白等标志物检查，结果发现癌胚抗原高。
「老人家，我怀疑你在前列腺癌的基础上，合并了第二肿瘤。」王利平说道，「我建议您去完善肺部 CT 或者胃肠道检查，也可以做肝脏肿块穿刺活检，好明确性质。」
后来患者和家属还是离开了医院，这次面诊被迫匆匆的结束了。但王利平也不能强求，毕竟医者不能强迫患者去接受检查和治疗，在没有得到信任的情况下，医生能做的事情其实很少。
3 个月后这名患者又来了，这次患者消瘦了不少，他儿子告诉王利平，父亲到了其他医院就诊，考虑是前列腺癌肝转移，虽然接受了靶向药物治疗，但病情却没有缓解。
做了肺部检查，发现了肺癌。肝脏肿块穿刺活检也提示肺癌肝脏转移。可此时病情已经拖得太晚，已经没什么比较好的办法治疗，没多久，老人家就去世了。
对于癌症患者的治疗，抗肿瘤治疗方案不可能人人都适用，有效率毕竟有限。
至亲最后的陪伴
医院，是一个见证生老病死、人间冷暖的地方。尤其是王利平所在的肿瘤科，都是些在生死边缘的患者，也更容易体会到生命的消逝与医者能力的有限。
她看得太多的晚期癌症患者，其实比起患者自己放弃，很多都是家属先放弃了治疗。癌症，尤其是晚期癌症，对于患者及其家属，无论是精力、时间还是经济上的消耗都是极大的。
前段时间，70 多岁的陆姨（化名）来到了南科大医院肿瘤科就诊。陆姨确诊胰腺癌已经一年多，也在其他医院接受过化疗等治疗，但病情反复，加上治疗的神经毒副反应重等原因，曾停止治疗过一段时间。今年 1 月，因为腹痛症状加重，她来到了这里，想缓解腹痛的痛苦。
陆姨入院后，王利平根据她的情况对她进行了评估，预计生存期小于 3 月。
王利平将评估情况和病情发展的可能性告知了陆姨和她老伴，他们表示自己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唯一想争取的是，想再见见自己在外务工学习的两个儿子。但她的儿子均在国外，疫情期间回国需要医生的病危通知单，回国后还需要隔离 14 天，前前后后至少需要二十多天近 1 个月。
一边是患者的思亲之情和临终愿望，一边是她被癌症快速蚕食即将消耗殆尽的身体。
首先，要先缓解陆姨身体的疼痛，并对她进行营养干预。同时，继续给予陆姨护肝治疗。12 天后，陆姨的肝功能总胆红素增高到了 180 mmol/l，全身黄疸情况明显。这是预料之内的情况，也提前告知了陆姨和她的家人。
要处理这个情况，必须得做 PTCD 手术治疗，可手术有风险，也不一定能缓解黄疸。此时，两个儿子已回到深圳，但处于隔离期，在与患者和家属沟通后，医生为陆姨做了「PTCD 减黄术」。
好在，术后陆姨的黄疸指数降下来了，陆姨肝功能好转，两个儿子也终于结束了隔离。
陆姨见到两个儿子后，病情稳定了一周多，难得的天伦之乐让她脸色都红润了几分。虽然没有多久，陆姨还是离开了，但庆幸的是离开的时候至亲都能陪在身边。
带瘤生存，让癌症成为慢性病
目前全球范围内癌症确诊人数呈持续增长趋势，近十年来我国癌症发病率每年年增加约 4%，恶性肿瘤死亡占全部死因的 1/4。
每一个确诊癌症的患者都是非常想要活下去的。「你能看到他们的双眼，对医生寄托了很大的希望，医生说的每句话，时刻都影响着他们的情绪。」王利平说道。
癌症越早被发现越有希望治愈。但因为癌症的狡猾，大部分患者发现时已属中晚期，并且这一时期的肿瘤多已经出现转移，再想治愈确实比较困难。
于是出于对疾病本身的恐惧以及治疗和经济的压力，很多患者及家属会选择放弃。但晚期癌症真的就没有生存希望了吗?
对于晚期肿瘤，现在全球已经有超过 3500 万人带瘤生存，他们和癌症和谐地共存着。而且科学地来看，癌症正在成为一种慢性病，很多数据都能够支持这一观点。
随着医学水平的不断进步，化疗、靶向治疗、免疫治疗等越来越多的抗癌手段的出现，癌症正在从原来的「不治之症」被重新定义为「可以调控、治疗、甚至治愈的慢性病」。
患癌本是不幸，但在医学日渐发达的今天，我们可以尽量延长患者的寿命，减少患者的痛苦，不让患者在绝望中挣扎。希望每个生命都能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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